一束天光猛地从洞口钻进来，刺得寰姬眼睛一阵发疼，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
没错，还是爻儿先一步走出了墟洞，她的身后数步之远跟着的是长生，长生的双剑还未来得及收起。
当他们迈过洞口那道模糊的界限，洞外候着的师兄弟们立刻有了动静，年纪小点的弟子将偷懒的身子直了直腰，抻着脖子往这边望。
大师兄笔挺地站在众师弟前，见爻儿露头，脸上瞬间漾开笑意，扬声招呼身后的人群：“恭喜爻儿师妹试炼成功！”
爻儿举起那只未受伤的胳膊，向他们回了山礼。
“此后，爻儿便是我们的少宗主了！”大师兄一边高喊着，一边率领众师弟将爻儿高高举起，向高处抛去。
一高一低的失重感，让寰姬觉得有些头晕。
长生笑着看着众人众星拱月般贺喜着自己的师姐，默默向后面退了几步，远离了人群。
“爻儿，长生，你二人来。”
这是什么声音？自何处传来？寰姬大为震惊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，且声音似乎是从多个方向一同袭来。泽煜的大公子府已经有很多的稀奇古怪的物件了，可她从未见过能神妙如这般的。
“师姐，是师父的传音符。”长生指尖捏着一张还带着余温的符纸，恭敬地折好放到外衣的袖口中，说：“咱们快过去吧。”
二人快步穿过回廊，停在青玉的静室门外。这个静室，似乎离域阁不远，寰姬回忆着之前梦到的去域阁的路线，觉得周围的景致有些相似。
门是虚掩着的，里头静悄悄的。推开门，就见青玉背对着晨光，正盘膝坐在蒲团上，二人进去不敢打扰青玉。可过了许久，青玉依然一言不发，眼皮也不曾动一下，连衣褶都像是凝住了。
爻儿忍不住目光地扫过屋内，没有旁的师兄弟，也没有侍从。她心里莫名一紧，双脚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。
“师父？”声音细如蚊蚋，刚出口的两个字，没飘多远就被屋里的寂静吞了大半。
今日的试炼，虽是在墟洞中，并无第三人，可师父的能力界限不是她能猜得到的，想着想着，她自己都觉得发虚。
“长生为何败后？”青玉终于开了口，爻儿忙退后两步，退到长生半只脚后面。
“师父，徒儿...徒儿不敌。”
“爻儿，你来说，长生为何败后。”青玉似乎是预料到长生会这般解释，转而来问了爻儿，声音没有任何起伏。
“师父，师弟与我在墟洞中互相扶助，克服了种种困遇。徒儿和师弟手起剑落，蝙蝠精怪就死的死，退的退。许是运气好一些，徒儿早师弟两步跨出了墟洞。”
呵，谎话张口就来，许是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说辞了吧。寰姬心里想着，这个爻儿，短短几年身上的纯真和正气竟荡然无存，着实可惜，视她如珍宝的长生也着实可怜。
寰姬还未到懂情爱的年纪，她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心甘情愿被另一个人欺压着，她只为长生感到不值。
“你二人入山门这些年，同手足般，谦让与守护，这都是难得的，兄友弟恭本是佳话，只是今日是为少宗主卓选之事，不该如此。”
青玉没有将话说透，二人却都听的明白，一个红了脸跪了下去，一个白了脸腿脚僵硬。
“罢了，规则早已严明。是良是莠，皆是注定，将来之事，谁又能算的远呢。”
钟声“哐——”地撞响，荡开在山间连石头缝里都灌满了这震响。
爻儿如愿成了第二十四代少宗主。
出静室那会儿已经起了风，似是要下雨。潮气扑过来，寰姬只觉眼睛一涩，泪珠充盈了双眼，就任由它们自眼眶滚了下来，把眼前的路都糊得看不清。
可这泪刚落下，再去瞧时，眼前的景致“唰”地又变了——
“域阁禁地”四个字立在面前，一只鸾鸟支着翅膀站在阁顶，尾羽在屋檐上拖出长长的一截，缀了宝石一般。
青玉带着爻儿从小路上走过来，二人脚步轻，鸾鸟却闻到了，猛地睁开眼，飞到青玉旁边，叫了一声后，用脑袋蹭他的袖子。
“今儿带你来这，是要说我们魍山秘界的事。”青玉微微侧过点身子对爻儿说。
“这鸾鸟，你该见过的。”
他伸手摸了摸鸾鸟头顶那撮橘红色的毛，“它是咱们魍山的通灵兽。前有宗主也养过麋鹿、飞鹤当伴兽，就是活不了这么久。”
“而它，自师祖那时候就被逮来驯着了，师祖走了后，它跟了师父，师父仙逝了，就伴着为师了。”
爻儿盯着鸾鸟转来转去的眼珠子，憋不住直问：“那它以后……也能听我的吗？”
“这得看你自己。”
青玉的手指顺着鸾鸟的羽毛滑下去，“万物都有灵性，不同类的硬凑在一块儿，全凭心里那点意思。这鸾鸟最能闻出人心，你若是一身正气能让它服，它自然就听你的。”
见爻儿皱着眉在那儿琢磨，他又补了句：“不过它同一时候只认一个主子。等你当上宗主，再去驯它吧。”
“哦。”爻儿应了一声。
“回神，今儿要跟你说的，是这鸾鸟守着的域阁。”青玉的声音沉了沉，“这儿是禁地，只有每代宗主能进。里头书是多，可大半术法现在不得练了。”
“为何？”爻儿追问。
“有的早就缺胳膊少腿了，就一本散页，拼都拼不起来，还都是孤本。这都是天意啊！你可知，世间修炼术法之人，所达的高度已经一代不如一代。像是天道授意，不再允许有人超越凡俗规则活上几百岁，也不再允许凡人过分窥得天意。”
“还有的术法呢，练着练着能把人心练歪——前有个宗主练过里头一法，后有一半夜，自己拿剑抹了脖子。”
“还有些太晦涩了，文字失译，没那个缘分，看了也白看。更有些是邪门的法子……”
青玉说到这儿停住了，眼里像是蒙了层雾，“邪修之术，更不可练。”
“师父，”爻儿犹豫着开口，“听说咱们魍山以前有位修成地仙的祖师，他所练之术，也在其中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