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尚在这场灾祸中，右腿的韧带被咬断，血肉模糊。
即使及时送医，医生保住了他的右腿，却还是无法做出保证，他之后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。
加上医院开具的康复疗程，李尚只配合去过两次，之后再也没出现过，预后情况大概率也不容乐观。
从警方后来获取到的监控中，也能看出李尚的右腿，连日常行走都是有问题的。只是那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，他的伤会和梁欣有渊源。
季渺渺的目光上抬，落在了梁欣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上。
她再次向通话另一头的李尚发问，“李尚，她曾经那么勇敢地帮助过你，难道你想看着她的案件调查，停在你手上吗？”
“倘若你今天真的死去，有设想过，九泉之下，要如何面对她呢，在报仇这事上，你真的问心无愧吗？”
警员无声走到季渺渺身边，将现场情况以打字的方式同步给她。
【季顾问，目标的情绪安稳住了。】
季渺渺默默点了点头，对着话筒深吸了口气，诱导道：“李尚，心心需要你的帮助，她的悲苦、无助、伤痛，得让更多人知道。你愿意帮助她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李尚的呼吸渐急，陷入了犹疑。
季渺渺的话语却如温柔刀，乘胜追击，“所以，你应该怎么做呢？”
“你好好想想，是现在动手的效益更高，还是配合警方调查，借他们的手查清真相，对心心来说更有利呢？”
她再次重复了一遍，“李尚，心心需要有人为她作证，而那个人，可以是你吗？”
“可以……是我吗？”
李尚放弃了挣扎，缓步从钦钦身后走出，在警方的枪口前丢掉了手中的刀，抬起自己的双手。
他的语气怅然，微仰头说：“心心需要我。”
陆骤扭头示意其他警员，立即将嫌疑人李尚扣住，适才拿起手机和另一头的季渺渺对话。
“你们找到他家了？”
“找到了，就在锦美小区不远。”季渺渺推开窗，甚至能看见锦美小区的位置。
情报组摸排了李尚的行动路线，原本是打算上门要他配合调查的，没想到同步查出他今天去找钦钦了。
在钦钦所住小区附近，负责蹲点的警员第一时间响应，立即找到对楼追加视角，确认钦钦的人身安全。
而陆骤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，就联系了武警支队和消防大队，同步出警往钦钦家赶去，以最快速度实施救援。
季渺渺清楚在救援这件事上，自己帮不上什么忙，于是和陆骤分头行动，由她带人前往李尚的出租屋。
这间屋子狭小拥挤，拉上遮光窗帘后，除了用来打亮照片墙的射灯，屋内几乎不见光。
她站在房间正中央，环顾四周，也是站在李尚的视角，看待他所处的环境。
压抑、扭曲、憧憬、痴恋。
……
BZ市公安局，刑侦支队，审讯室。
“李尚，BZ市本地人，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工作，报考过几次编制，可每次成绩都不太理想。”
陆骤坐在李尚对面，边说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。
“我看过笔录，遇到梁欣的那天，你是想偷偷去河边自我了断吧。”
可不论他说什么问什么，李尚都不给任何反应，直到提及梁欣。
李尚冷脸开口道：“之前电话里劝我的那个人在哪儿，我想和她谈。”
陆骤眼睑微收，注视着李尚，没在对方眼中捕捉到算计，才转头看向审讯室内的单面镜，笑着向镜子后面的人招了招手。
原本旁观的季渺渺收到召唤，轻笑了声，推门走入，主动冲李尚打了个招呼。
“李尚你好，自我介绍一下，我是市局刑侦支队专聘心理学顾问，季渺渺。”
听到印象里的声音，李尚原本僵硬的面容，霎时间缓和许多，微点了点头，应声：“你好。”
季渺渺在陆骤的身边坐下，延续两人刚才讨论的话题，继续问道：“李尚，那个时候坐在河边的你，一定很难过吧？”
李尚终于愿意开口：“其实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，人生看不到光，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。后来，又被一只野狗咬着甩来甩去，以为自己真的要完蛋了。”
“其实死了就死了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可……那个时候，看见有个人不顾自身，跑来拯救我，我想如果能活下去，她就是我接下来的人生里，唯一的盼头。”
警员记录供词的键盘敲击声不断，其中夹杂着纸页翻动的声音，是陆骤在一旁翻看记录。
“昨天起火的时候，小区楼下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你了，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，之后又去了哪儿？”
陆骤手里有这个问题的答案，但按照流程，需要嫌疑人自己确认。
李尚全程直视着季渺渺，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。
专业使然，季渺渺没有当场笑出声，由她代替陆骤再次发出疑问。
李尚这才开口，“以往那个时候，心心会带着宠物下楼遛弯，可那天她没有出现，我觉得很奇怪，就在她家楼下转了几圈。”
“后来我去了派出所，是有人报警说我跟踪偷拍她，让我马上过去配合做笔录。所以从锦美小区离开后，我就一直在派出所里待着。”
记录中的报警人不是本案死者梁欣，也不是钦钦，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。
陆骤问：“是谁报的警，对方为什么针对你，你做了什么？”
闻言，季渺渺立即在中间做传声筒，只是在说话的语气上，稍加润色。
“所以这个报警人和你或者心心，有什么关系吗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，让对方误会了？”
李尚双手抓住审讯凳的桌板，沉声说：“报案的是一个明星的助理，我的确跟过那个人一段时间。”
“明星？你不是喜欢心心吗？”
陆骤的疑问再一次被忽略，又是季渺渺转述。
李尚抓着桌板的手收紧，指尖隐隐发白，“我前两天看到心心和她吃过饭，以为心心是她的粉丝，所以想偷拍几张照片，准备洗出来给心心留作纪念。”
季渺渺紧盯着李尚表情的目光下移，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手部动作。
他在忍耐什么，是有事隐瞒吗？